杺呮洧沵 4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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曹孟德看着他,忽然道:“你不是董卓。”
董卓瞳孔收缩,忽然大喝,剑已出鞘,鲜红的剑光,如闪电飞虹。
只有眼力最利的人,才能看得出飞虹闪电中仿佛有淡淡的刀光一闪。
“叮”的一响,所有动作突然凝结,大地间的万事万物,在这一瞬间似已全部停顿。
曹孟德的刀已入鞘。
董卓的剑就在他咽喉的方寸之间,却没有刺下去,他的整个人也似已突然凝结僵硬。然后他面上的青铜面具就慢慢地裂开,露出了他自己的脸。
一张英俊清秀的脸,却充满了惊骇与恐惧。
又是“叮”的一响,面具掉落在地上,剑也掉落在地上。
这个人赫然竟是袁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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火光仍然闪动不息,大殿中却死寂如坟墓。
袁绍终于开口,道:“你几时知道的?”
曹孟德道:“不久。”
袁绍道:“你拔刀时就已知道是我?”
曹孟德道:“是的。”
袁绍道:“所以你已有了必胜的把握。”
曹孟德道:“因为我的心中已不乱不动。”
袁绍长长叹息,黯然道:“你当然应该有把握,因为我本就应该死在你手里。”
他拾起长剑,双手捧过去,道:“请,请出手。”
曹孟德凝视着他,道:“现在你的心愿已了?”
袁绍道:“是的。”
曹孟德淡淡道:“那么你现在就已是个死人,又何必我再出手?”
他转过身,再也不看袁绍一眼。
只听身后一声叹息,一滴鲜血溅过来,溅在他的脚下。
他还是没有回头,苍白的脸上却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。
他知道这结果。有些事的结果,本就是谁都无法改变的,有些人的命运也一样。
他自己的命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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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个迎上来的是司徒王允,微笑道:“校尉胜了。”
曹孟德道:“大汉从此昌平?”
司徒王允沉默。
曹孟德道:“既然大汉未必昌平,又怎知我是真的胜了?”
司徒王允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不错,是胜是负,是昌平,是不昌平,又有谁知道?”
他叹着气慢慢地走了出去。
曹孟德抬起头时,大厅中忽然已只剩下貂蝉一个人。
她正在看着他,等他转过头,才缓缓道:“我知道。”
曹孟德道:“你知道?”
貂蝉道:“胜就是胜。胜者拥有一切,负者死,这却是半点也假不得的。”
她又叹了口气,道:“现在袁绍已死,你当然已……”
曹孟德打断了她的话,道:“现在袁绍已死,董卓呢?”
貂蝉道:“袁绍就是董卓。”
曹孟德道:“真的是?”
貂蝉道:“难道不是?”
曹孟德通:“决不是。”
貂蝉笑了,忽然伸手向背后一指,道:“你再看看那是什么?”
他的背后是石台,平整光滑的石台忽然裂开,一面巨大的铜镜正缓缓自台下升起。
曹孟德道:“是铜镜。”
貂蝉道:“镜中还有什么?”
镜中还有人。曹孟德正站在铜镜前,他的人影就在铜镜里。
貂蝉道:“现在你看见了什么?”
曹孟德道:“看见了我自己。”
貂蝉道:“那么你就看见了董卓,因为现在你就是董卓。”
曹孟德沉默。她说他就是董卓,他居然沉默。
有时沉默虽然也是种无声的抗议,但通常都不是的。
貂蝉道:“你绝顶聪明,从地上的鞋印,就猜出昨夜的女人不是别人,是我。”
曹孟德依然沉默。
貂蝉道:“所以现在你一定也能想得到,为什么你就是董卓。”
曹孟德忽然道:“现在我真的就是董卓?”
貂蝉道:“至少现在是的。”
曹孟德道:“要到什么时候才不是?”
貂蝉道:“直到大汉又出现个比你更强的人,那时……”
曹孟德道:“那时我就会像今日之袁绍。”
貂蝉道:“不错,那时你非但不是董卓,也不再是曹孟德。那时你就已是个死人。”
她笑了笑,笑得妩媚甜蜜:“可是我相信十年之内大汉中决不会再出现比你更强的人,所以现在这一切都已是你的,你可以尽情享受所有的声名和财富,也可以尽情享受我。”
曹孟德的刀已握紧,道:“你永远是董卓的女人?”
貂蝉道:“永远是。”
曹孟德盯着她,手握得更紧,握着七星宝刀。
他忽然拔刀。刀光一闪,铜镜分裂,就像袁绍脸上的青铜面具般裂成两半。铜镜倒下时,就露出了一个人,一个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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铜镜后是间精雅的屋子,角落里有张华丽的短榻。
这老人就斜卧在榻上。他已是个很老很老的人,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像是已受过天地间诸魔群鬼的祝福,仍然保持着年轻。这双眼睛,就是曹孟德在人群里看到过的那双眼睛。
这双眼睛此刻正在看着他。
曹孟德的刀已入鞘,刀锋似已在眼里,盯着他道:“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真正的董卓是谁。”
老人道:“谁知道?”
曹孟德道:“你。”
老人道:“为什么我知道?”
曹孟德道:“因为你才是真正的董卓。”
老人笑了。笑并不是否认,至少他这种笑决不是。
曹孟德道:“董卓所拥有的名声权力和财富,决不是容易得来的。”
世上本没有不劳而获的事,尤其是名声、财富和权力。
曹孟德道:“一个人对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,一定很舍不得失去。”
任何人都如此。
曹孟德道:“只可惜你已老了,体力已衰退,你要想保持你所拥有的一切,只有找一个人代替你。”
董卓默认。
曹孟德道:“你要找的,当然是最强的人,所以你找上了袁绍!”
董卓微笑道:“他的确很强,而且还年轻。”
曹孟德道:“所以他经不起你的诱惑,做了你的替身。”
董卓道:“他本来一直做得很好。”
曹孟德道:“只可惜他败了。”
董卓道:“对他说来,实在很可惜。”
曹孟德道:“对你呢?”
董卓道:“对我一样。”
曹孟德道:“一样?”
董卓道:“既然已经有更强的人可以代替他,我为什么还要找他?”
曹孟德冷笑。
董卓道:“可是我答应他,只要他能在这一年中击败你,他还是可以拥有一切!”
他再强调:“我是要他击败你,并不是要他杀了你。”
曹孟德道:“因为你要的是最强的人。”
董卓道:“是的。”
曹孟德道:“他认为我的刀法中,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拔刀。”
董卓道:“所以他苦练拔剑。只可惜一年后他还是没有把握能胜你。”
曹孟德道:“所以他更想得到传国玉玺的秘密。”
董卓道:“所以他错了。”
曹孟德道:“这也是他的错?”
董卓道:“是!”
曹孟德道:“为什么?”
董卓道:“因为他不知道传国玉玺早已在我手里。”
曹孟德闭上了嘴。
董卓道:“他也不知道,这根本没有传说中那样可怕,他纵然能得到,还是未必能有取胜把握。”
传说中的一切,永远都比真实的更美好。曹孟德明白这道理。
董卓道:“我早已看出你比他强,因为你有种奇怪的韧力。”
他解释道:“你能忍受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,也能承受别人无法承受的打击。”
曹孟德道:“所以这一战你本就希望我胜。”
董卓道:“所以我才会要王允找你。”
曹孟德又闭上了嘴。现在他终于已明了一切,所有不可解释的事,在这一瞬间忽然都已变得很简单。
董卓凝视着他道:“所以你现在已是董卓。”
曹孟德道:“我只不过是董卓的替身而已。”
董卓道:“可是你已拥有一切!”
曹孟德道:“没有人能真的拥有这一切,这一切永远是你的。”
董卓道:“所以……”
曹孟德道:“所以我现在还是曹孟德。”
董卓的瞳孔突然收缩,道:“这一切你都不愿接受?”
曹孟德道:“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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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在杯中,杯在手中。
曹孟德坐在亭内,亭外密云不雨。
一双手拿起筷子,夹起一枚青梅,沉稳有力,却小心翼翼。
那人轻轻地问:
“谁能当之?”
“今天下英雄,惟使君与操耳!”
那人似吃了一惊,手中的筷子都惊的落到了地上。正当时,雷声大作。那人从容地捡起筷子,抱歉笑道:
“一震之威,乃至于此。”
曹孟德亦笑,大笑,狂笑,似与风雷和。
——向古龙致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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