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九曲刘成章原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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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仙成雨 1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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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;

踩着薄薄的积雪,我来到赵家沟了。

这儿离延安城八十多里。

村子不大,却新箍了几十孔石窑,老远望去,齐整整、灰蓬蓬的。

清一色的响门亮窗,贴了红艳艳的对联和窗花。

生活的富足、春节的热火以及乡亲们心头的喜悦,像一坛美酒飘出香味,直扑我的肺腑。

村前学校的操场上,已经扫净积雪,有一伙穿着整洁的男社员,正在挖坑坑,栽高粱秆儿。

不用问我就知道,他们是在为转九曲做准备工作。

我是专为观看转九曲而来的。

相传,九曲,又叫九曲黄河阵,是我国古代作战的一种阵法。

后来,陕北民间欢度春节的时候,照此阵法布置华灯,让人们在九曲灯火中转悠徜徉,纵情欢乐,这就叫转九曲。

我的衣胞虽然埋在延河畔上,我又喝延河水长大,可是总也没有机会领略它的丰采。

前些年世事乱哄哄的,谁有心思去闹腾?现在好了,延安地区粮食大增产,群众过上了顺心的日子,这欢度春节的古老习俗,又要在人们心中开花了:城里闹,乡间也闹。

由于多年来舞文弄墨,我偏爱最浓的乡土气息,所以舍近求远,赶到这儿来了。

社员们和我攀谈了一阵之后,熟了,不避我,跟一个小伙子开起了玩笑。

我这才注意到,那小伙子还留着大鬓角呢。

曾几何时,熏熏南窗风,竟也吹到这偏远的山沟。

一个被人们称作杨大伯的老头逗着"大鬓角":

"嗨!说你是个男的,头发长了那么长;说你是个女的,又不扎辫辫!"

这话引起一片笑声。

"大鬓角"笑着去扭扮怪相的胖后生的胳膊,胖后生绕着人群躲闪。

我看"大鬓角"的一举一动,还是朴实可爱的。

队长三十多岁,长得虎势势的,也跟大伙一起笑。

静下来后,他却严肃地对"大鬓角"说:

虬陕把你那头推了!我有言在先:不推头,不准参加转九曲!""大鬓角"不服气地扭了一下脖子,但是他的脸红了,挖着坑坑,低头不语。

我老早就看见,户他们栽的高粱秆儿,和长在地里时正好相反,都是梢梢朝下,毛根朝上,那毛根并且都是剪齐了的。

我问这是什么讲究,队长说:

"每根高粱秆上都要搁一盏灯呢。

"这我知道,高粱秆是作灯柱用的。

"毛根朝上,剪齐修平,灯盏才能搁住。"

我原来想得多笨,以为灯儿是用绳绳挂上去的。

笨到家了。

不来这儿看看,哪里会知道还有这些奥妙呢?

队长见我走累了,撇下正干的活儿,把我领进村子,安排在公窑里,让我先歇着。

呆了一个钟头后,听人说,上院窑里正做灯呢,我于是急切切走去。

老远就听见妇女们的说笑声。

进窑一看,大姑娘小媳妇的,人人都在忙活:有的做灯盏,有的做灯筏,有的做灯罩。

灯盏囊是用洋芋削的,削成方的、圆的、五角形的,再在上面挖个麟油坑,就算成了。

灯筏呢,是用高粱秆顶端上的"蒹蒹",也就是结穗子的那细细长长的部分,一劈两半儿,剪成一寸长短,每两节用灯芯绑成一个"十"字,并让灯芯在"十"字的交点上竖起来,也就算成了;用的时候,灯筏是漂在灯油上的。

灯罩很漂亮,是用红绿纸糊的。

我实在惊服妇女们的巧手,她们做出来的每一件几乎都是工艺品,都可以拿出去展览。

我不由夸赞了几句。

一个姑娘却开口了:

"老麻子开花转圈圈红,再不要能格滟滟笑话人!"

她顺口说出的,竟是十分生动的信天游。

她的声调就像弹琴。

我不能不留意她了:穿件红袄,瓜子脸粉白粉白,眉里眼里都像藏着聪明。

听口音,老家一定是绥、米一带的。

我说:

"还敢笑话?学都学不来呢!"

"快别给人戴二尺五了!"她捋了一把头发,"一条川都没有比我更瓷的人了。

要见巧媳妇,在隔壁窑里呢!"

人们说,这女子名叫叶叶。

正说着,窗棂上嘭地一声,像是小石子儿打上的声音。

妇女们全笑了,只有叶叶低下头来。

_个削灯盏的媳妇笑说:"叶叶,快去吧,人家等急了!"

"叫他等吧!急死他!"+叶叶说。

她的脸胀得红红的。

什么人喊她,我已猜出几分,但刚来,还不便开玩笑,就去看巧媳妇了。

坐在隔壁窑里妇女群中的,真是一个使人为之倾倒的"巧媳妇",虽然她已抱上孙子、脸上爬满皱纹了。

她正为大灯笼赶作剪纸。

我简直目瞪口呆了。

她不画任何图样,一剪子下去就剪出一支秧歌队:足有四五十个秧歌队员,面容迥异,栩栩如生,舞步儿好像还带着风声呢。

剪它用的时间,大约只有二十口分钟。

妇女们介绍说,当年,她年轻的时候,还给毛主席表演过剪窗花呢。

九曲究竟是怎么转的,我还没有看到,我看到的只是为转九曲做的准备工作,但我心头,已注满了兴奋。

晚饭之后,飘雪了。

小小的、薄薄的雪花。

晚饭的油糕香、饴饴香、米酒香,和雪花的韵味溶在一起,在山村漫延。

一整天没有停息的说笑声,也融在里面,更加响亮起来。

接着,锣鼓响了,唢呐响了,蹲在备家硷畔上的白狗或黑狗,也争争抢抢地叫开了。

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秧歌队员,流水般向学校操场涌去--转九曲的时刻到了!

我夹在人流中,跟着队长大步行走。

雪花落在我的脸上,凉凉的,痒痒的。

谁家的孩子直往前窜,差点儿把我绊倒;队长赶忙扶住我,一边骂那孩子,一边叮嘱我要小心点,走慢点。

其实呢,他却越走越快,后来索性拉着我跑起来了。

我一心里清楚,多年来这村子头一回转九曲,怕搞乱了,队长急着前去照料。

跑就跑吧,我从小爬惯家乡这山山洼洼,没有那么娇嫩。

我也愿意跑,先睹为快呵!

九曲灯火闪耀在我们眼前了。

搭眼看去,繁星点点,光华四射,照亮了山沟,照亮了漫天飞舞的雪花。

我一时觉得,好像在见过这样的情景。

哦,想起来了,我见过。

去年国庆后的第二天,我乘飞机从首都飞回西安,遥望古城灯火,'不就和这很相像么?只是,那规模要大得多,今晚仅算它的缩影;然而眼下这灯火,竖成列,横成行,再加上这带着光晕的千万片雪花,造成一片漾漾烁烁、迷迷离离的景致,比那回所看到的,更引人入醉。

我看见,十个大灯笼,高悬在操场的四周。

"巧媳妇"剪下的秧歌队剪纸,就贴在这些灯笼上。

突然间,是灯笼上的秧歌队跳下来了么?为什么遍地彩绸飘飞,舞姿翩翩?

锣鼓唢呐声中,秧歌队以"伞头"为前导,首先穿游进灯火之中,"伞头"手中的花伞,应和着锣鼓点,一起一伏,团团旋转,宛若漂浮在九曲黄河的漩涡上;秧歌队员手中的彩绸,不断地舞起来,像给九曲黄河的上空,抹上片片云霞。

花伞旋转时,亮晶晶的雪花也旋转;彩绸飞起时,亮晶晶的雪花也飞起。

这花伞,这彩绸,还有这片片雪花、张张笑脸,都被灯火照耀着,都在九曲波涛中旋转狂欢。

秧歌队优美、奔放的舞姿,使我看得眼花缭乱,惊羡不已。

我在专业剧团工作过好多年,我熟悉不少演员,他们之中一些人很有点儿艺术造诣,但要表演出这么一股子激情来,几乎没一个能够办到。

"巧媳妇"剪下的秧歌队也要自愧弗如。

我想,眼前这支欢舞在九曲灯火中的秧歌队,也可以说是剪下的,但它是用传统和现实的巨剪所剪,贴在我们美好生活的硕大无比的灯笼上。

我跟着群众的队伍,也穿游进去。

好像世界上的一切光亮,一下子全聚在这里了。

灯是亮的,眼睛是亮的,笑脸是亮的,身影是亮的,连刮的风也是亮的。

一片片飘飞的雪花,携着光圈,就像一盏盏飘飞的小灯。

我看见,我们这亮亮的行列中,有亮亮的老头,有亮亮的老婆,还有被亮亮的妈妈牵着手的亮亮的孩子。

全村所有的人--上自八十九,下至刚会走,大概全来了。

一个个亮亮的,喜眉笑眼,脚步儿轻轻,踩着鼓点,踩着雪花,踩着光亮欢乐地游转。

我的心头,也亮起来了,升起一道联想的彩虹。

我想这一盏盏华灯,多像一朵朵盛开的山花;人们多像蝴蝶飞来绕去,扇动着亮亮的翅膀;我想这一盏盏华灯,多像一穗穗成熟的高粱,人们多像拿着镰刀,多像拿着磨了又磨、闪光发亮的镰刀,正在唱出嚓嚓嚓的亮亮的歌声;我还想,这华灯整整齐齐,一行一行,多像一曲美丽乐章的五线谱,多像一根根颤动的琴弦,人们多像飘飞荡漾的亮亮的音符。

一阵哄笑声响起,只见人们一齐向我的身后望去。

我忙转过脸,原来是紧挨我的杨大伯,也居然扭起了秧歌。

他身上抖下片片光亮,片片雪花。

看样子,他曾经定是扭秧歌的好手,胳膊腿儿都透着美感,只是现在为了招人乐,故意把动作搞得非常夸张。

待他尽兴之后,我问:

"大伯,你多大年纪了?"

"十六了"他笑答。

眉毛上抖下一缕光亮,几粒雪花。

"六十了。

"队长解释道,"他小的时候,周恩来同志还给他教过字呢。"

"你真幸福呀!"锣鼓声中,我望着杨大伯,提高了声音。

我觉得,我的眼里飘进一缕光亮,嘴里飘进几粒雪花。

"当年幸福,如今也算幸福,中间几年嘛,"大伯说着唉了一声,"幸福,到黑窟窿里了,捞了条讨饭棍!"待了会他又说,"不说那些了。

我只想叫你知道,光去年,我就打了八千斤粮食!"

杨大伯按捺不住满心的喜悦。

他希望我转告那些在延安工作过的老同志,延安又红盛了,又和大生产时一样了,人人有吃有穿,喜格眯眯,希望他们有机会都能回来看看≯灰暗韵色彩,只是在人们心中一闪,逝去了。

眼前的一切,如此敞亮。

但我忽然想起"大鬓角"了,左瞅右瞅不见他,我心中多少有些惆怅。

我不由捅捅走在我前头的队长,说他不该下了那么严厉的命令,把那青年隔在欢乐的人群之外。

'队长挥手指指我们的左方:

"那不是?他来了!"

我目光瞟过几行灯去,仔细一看,是他,不过他已推了买,留着和别的后生一样的发式。

他前头的姑娘是谁呢?和他那么亲热,转过身嫣然一笑,向他塞了一把什么东西,他大口大口吃了起来。

连雪花,连灯光,一起吞下去了,喜滋滋的。

我终于认出,那姑娘是叶叶。

队长说:

"一对情人。

不让留大鬓角,其实是叶叶的意思。

女子厉害着呢,说要继续留着,没二话,就吹!我能禾成全他们?队长的声音,也似乎含着光,发着亮。

九曲灯火照耀之下,一切是这么和谐,这么充实,这么富于魅力。

我感到,我和这些淳朴憨厚的庄户人,正在闪光的诗行中留连。

雪大了,纷纷扬扬。

雪花上的光晕也大了,一圈一圈。

人们的头上、眉上、肩上,全落上一层雪,又重上一层光,如玉雕一般。

雪大情也涨,谁愿离去?人们在光和雪中,更加欢乐地旋转狂欢。

过一盏灯,又一盏灯。

每盏灯像征一天,一共是三百六十五个灯,像征整整一年。

我祝福人们:我们的每一天都是明亮的!过一盏灯,又一盏灯。

九曲灯火,好像我们前进的道路。

我们的来路是曲折的,去路也是曲折的。

但在曲折的路上,在有艰难和痛苦的地方,也像今晚一样,虽然落着雪,总有光辉照耀我们。

我们永不气馁。

即使有时候落下几滴悲伤的泪水,这泪水也饱含着希望之光!

过一盏灯,又一盏灯。

我浮想联翩,思绪翻飞,转出了九曲灯火。

我多么依恋呵!回头望着,我真想返回去,撕几片光亮,倍带着一首诗,像初恋时带着情人赠送的手绢,常常带在身旁鞘隙这片片光亮,今夜闪在家家窑洞里,一定会给全村老小荔瓣_!织一个透明的、甜甜的梦吧

21小时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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